洪老这一生都不曾像现在这么纠结过，一边是自己心尖上的亲孙子，一边是两个无辜少女的命，孰轻孰重？

    “洪老还没想好？”

    一炷香的时间过去，外面的哭声渐渐停歇，小豆子似乎是哭得累了，睡了过去，一张雪白的小脸上泪痕点点，才四岁的孩子折腾了不到两天便瘦了一圈。洪老虽然没看到，但是想想也知道，这些人就算是不为难孩子也绝对不是会照顾孩子的，小豆子这两天还不知受了多少罪。

    咬咬牙，洪老叹道：“好！我答应你！”如果是他来做至少还能有几分把握，总比这个人再去找其他人来得好，洪老自嘲地想，为了孙子，他也只好做一回昧良心的事了，万一失败了，大不了拿他这条老命给这两位姑娘赔罪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我有几样东西要准备。”洪老继续说道，能拖一时是一时，陈掌柜定会将此事告诉少主，这些人行迹已露，只要少主足够聪明定然能找来此处！

    戴着面具的男子见他终于答应了，哪还有不允的道理，“好！需要什么洪老尽管吩咐！”说着便唤了几人进来听候差遣，“隔壁就是一间药房，洪老需要什么药物尽可去取，若是有什么缺的也只管说。”

    洪老心里惦记着小豆子，虽然知道希望不大，但还是试着问：“我要先见见我孙子。”

    戴着面具的男子眼睛眯起，沉声说道：“小豆子自然有人照顾，洪老不必担心，何况，洪老要做的可是精细事儿，小豆子在这岂不是让您分心？不过，我也奉劝一句，洪老可千万别耍什么花招，否则，莫怪我不客气！”

    人在屋檐下，哪能不低头？洪老没办法，只好先专心琢磨这“以心换心”之法。他是大夫，自然以救死扶伤为己任，虽然从未听闻此法，但是能多一分把握，这两个少女便多一分生机。

    城外官道上，一匹骏马载着两人从城南转到了城西，又从城西转到了城南，最后又从城南转到了城东。

    “这些人还真是谨慎。”看着飞在前面的小虫，楼未雨坐在马上按着眉心无奈地说道。

    两人从醉叶楼出来之后便一路直奔城南，也是这时候宁祁才知道原来楼未雨竟然不会骑马！思及那日杭州城外她和厉夏共乘一骑之事，不禁失笑，原来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不成？他还以为这两人……不过，江湖女子不会骑马这种事恐怕任谁也想不到。

    温香软玉在怀，宁祁看着眼前窈窕柔弱的背影，一手摸着下巴，似乎她不会骑马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
    “喂！跟你说话呢！”无人应声，未雨一边回头一边拿手肘捅了他一下。

    宁祁这才回过神来，开口问得却是眼前领路的小虫，“你这小虫倒是特别！”他们这一路追出来全是靠着这小虫引路，转来转去转了半天，他都要不耐烦了，可是未雨却对这小虫十分信任，坚决要他跟着走。

    “那是当然，这唛唁虫可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，对气味最是敏感，只要有它们在，想找个人还不容易？”未雨得意地笑道，这小虫是她无意中发现的，觉得好玩便仿效书中以药养虫之法养了起来，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，“那些人错就错在不该漏了行迹，只要唛唛嗅到一点气味，就算他们躲进地缝里，唛唛也能找到！”

    善于找人啊，宁祁看着眼前的小虫，再看看眼前的人，挑眉一笑，那可真是个好东西了。不过，既然是好东西便没有不要的道理不是？

    渐行渐远，两人早已从官道上进入了岔开的小路，越往东走，湿气越重，寒气更深，再往前便进入了孤宜山的地界，山路难行，两人只好弃了马步行入山。

    只是，下马之后宁祁却没有直接入山，而是先对着身后无人处吩咐道：“让赵元鑫带兵前来，百川山庄那边，告诉梁经盯紧了，一个都不能漏！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未雨便察觉一直隐在身后的几道气息少了一道，想必是执行命令去了。

    没有问后面跟着的是什么人，也不想问他为何能调动知府赵元鑫。自从知道了宁祁真正的姓氏之后，未雨就下意识地划开了自己与他的界限。

    国姓，便意味着皇宫、朝廷，她已经从那个漩涡中挣脱出来便不打算再掺和进去了。所以，朋友可做，但是有些事能不知道便不要知道的好，知道得太多不是被牵扯进去，便是祸及自身，无论哪个都不会是好下场。

    以宁祁之精明，她这些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，虽然多少有些不悦和疑惑，但是宁祁并没有多说什么，有些事情急不得，总要一步一步来，他认定了的人绝不会放手，但是逼迫和强求的手段他还不屑为之。

    酒是陈年的花雕，一开封，浓郁的酒香便弥漫开来盈满了整个屋子。只是可惜，这屋子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心情去品尝，因为这酒本来就不是拿来喝的。

    洪老挥退了闲杂人等，只留了一个看起来还算伶俐的黑衣女子留下。

    床上的两个少女依然静静地躺着，面容清秀略带苍白，但是睡容安详，毫无痛苦之色。止痛的麻沸汤早在半个时辰前便已喂下，她们这一睡，醒来时或许早已是翻天覆地了，又或许这已经是她们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场好梦，睡下去便再也没机会醒了。

    拿刀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，原因无他，只是因为那双手一直在发抖，根本无法将刀握紧。洪老不得不走回桌边倒了一杯凉茶猛地灌下去稳了稳心神。闭上眼再次将整个过程想过一遍，再睁开眼时，又变回了那个活人无数的杏林高手。

    雪白的锦帕沾了醇香的陈年花雕，缓缓地擦过锋利的刀刃。打下手的黑衣女子适时地将其中一个少女的衣襟解开，露出心脏的位置。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纱落在了绣着牡丹花的被褥上，洪老手中的刀刃在转到某个角度时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，一点一点地落下，越来越靠近少女白皙的皮肤，冰凉的刀刃接触皮肤的那一刹那，昏迷中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皮肤传来的异样而皱起了眉，洪老狠狠心，手下一用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