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九章 惯性-《乱世栋梁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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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皇权以及适配大一统王朝的国家体制,也得重铸。
前一个大一统王朝,是晋国,然而司马氏的统一,不过是更大乱世的开端,其体制可不敢照搬。
至于两汉的体制,当然也不能照搬,毕竟时代不同了。
而当初后汉(东汉)的衰亡证明,这一套体制,已经不适应时代潮流。
“当时的时代潮流是什么?地方庄园经济崛起,豪强蜕变为世家,新的政治势力开始成型。”
李笠开始阐述自己观点,用后世的眼光,看这个时代的剧变。
“是经济发展导致社会结构变化,让地方大族的经济实力,有了质的飞越,大族变豪强,豪强开始往类世官宦发展,秦汉的体制已经落伍了。”
“汉武帝拼命打压的地方豪强们,在汉元帝时期彻底失控,迅速膨胀,社会矛盾尖锐,引发严重的危机,才有了王莽复古改制的闹剧。”
“但事实证明这条路走不通,于是,豪强地主们支持宗室刘秀再续汉祚,而豪强们,在后汉时期,迎来了大发展。”
“累世官宦的豪强,蜕变为士族、世家,四世三公的世家,想要挣脱旧体制的束缚,获取更大的利益,于是,天下大乱,三国鼎立。”
“魏文帝曹丕为收买人心,让士族们把持九品中正制,士族们有这个利器,得以占据大量资源,实力迅速膨胀起来。”
“九品中正制,是士族政治的根基,而九品中正制的根基,是庄园经济占主流的社会现状。”
“大大小小的庄园,为士族们提供大量资源,维持着家学,维持着门生故吏的关系网,他们依仗九品中正制,把持着政治资源,压制寒族和平民。”
李笠说到这里,提出自己的看法:“我认为,当前时代的脉搏,经济上,还是以庄园经济为主。”
“观念上,依旧士、庶有别,人们对士族的敬仰以及羡慕依旧滔滔不绝,士族们的自矜,还是会大行其道。”
“寒士虽然痛恨士族把持政治资源,但他们想要的,还是成为士族的一员,数百年来,根深蒂固的价值观,就是士族为上流。”
“人人都仰视着士族,这就是巨大的惯性,不以个人意志而转移。”
“所以,朕百年之后,肯定有官员前仆后继的上书请愿,请求皇帝给士族们以减租赋、免劳役的待遇。”
“这口子一旦打开,必然走回老路,大量田地和户口,开始从官府的黄册里消失,再次成为大小庄园的名下土地和隐户。”
“而人们对世家高门的追捧,对士族清流的高贵憧憬,会让这些天生贵种,在政治上迟早获得卷土重来的机会。”
“尤其是宰辅级别的高官,也许,还是会被世家子弟把持,因为世家们长期联姻,相互扶持,操纵选举,事半功倍。”
李笠说着说着,吃了一口鱼丸:“他们忽悠不了朕的儿子,就会忽悠朕的孙子...汉宣帝对儿子元帝的担心,迟早会上演。”
话题有些敏感,不过张铤还是问:“此事恐怕难以避免,陛下有何办法?”
“祖制,用祖制来压。”李笠答道,张铤笑起来:“祖制不过是工具,好用就用,不好用就换。”
李笠反驳:“朕说的,是有勋贵护驾的祖制,他们是一群人,不是一个人,不是汉元帝随便玩死的帝师萧望之。”
张铤又问:“那万一勋贵尾大不掉呢?没有哪个皇帝,喜欢成日里被勋贵念叨,因为勋贵的念叨,在皇帝听来就是威胁。”
“如果皇帝对勋贵起了戒心,必然会起杀心,勋贵们支持的祖制,在皇帝看来,就是枷锁,愈发想要清除。”
张铤随后提起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:“将来,天下一统,四海升平,飞鸟尽,狡兔死,皇帝对勋贵们的看法,会变成什么样呢?”
“陛下常说,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,合久必分,那么,自晋以来,天下分裂,意味着皇权衰弱...”
“而天下合一,意味着皇权加强已成必然,那么,不断加强的皇权,岂能容得下军中人脉深厚却又对新君指手画脚的勋贵?”
“当新君把勋贵整得七零八落,那么,卷土重来的士族们,岂不就能趁机填补空白?”
这个杠抬得好,让李笠语塞。
张铤接着说:“陛下善战,所以不会把武勋们当威胁,因为没人可以威胁得了陛下。”
“但之后呢?比起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陛下,陛下的儿孙,面对这些武勋,心里难道就不会有别的想法?”
“用勋贵来掣肘皇帝,恐怕行不通,那该谁来呢?八座尚书?”
张铤又说:“如今,陛下定了制度,八座尚书,五年任期,不得连任,除尚书左仆射之外,人选均由皇帝从廷推人选中定。”
“这个制度好,如今祖仆射上任,干得是风风火火,朝士也为五年后的新一轮廷推做准备,人心思定。”
“可将来,一旦士族卷土重来,微臣已经可以想象,他们能把这制度改成什么样子。”
李笠想了想,说:“八座无寒士,科举无前途?”
这个总结很传神,张铤点点头,又补充:“或许,还会以各种理由,附加各类条件,譬如,要参加科举考试,须得举荐。”
“举荐者,须为特定品级以上官员,亦或是取消士、庶分榜,以显公平。”
“公平?”李笠喃喃着,一脸不爽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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